文／黃仲豪
2015年1月發生的新屋保齡球館大火，葬送了六位消防員的寶貴性命，大火究責喧騰一時，但熱潮很快就被接踵發生的復興航空基隆河空難給蓋過，消失在媒體版面上。直到一年後「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在桃園市政府前舉辦對年追思晚會，這場大火才又重回市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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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屋大火對年追思晚會 |
談起這場大火，「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的理事長楊適瑋，有著深刻的分析。其實新屋這場大火，突顯了臨場指揮、事後分析、以及管理心態上的問題。
「消防員殉職不只是裝備和經費的問題，背後還包括指揮管理體系的問題。」楊適瑋
楊適瑋指出，滅火的臨場戰術選擇很多，在二月初發生的興農化工大火，由於化工用品的危險性，滅火就是以防護為主；而一般的住宅火警，就可以考慮入室的戰術，但不管臨場戰術的選擇是哪一種，都應該要把消防員的生命安全考慮進去。但是目前的消防指揮系統，並沒有把消防員的生命安全，擺在應有的優先順位上，普遍還是會為了搶救民眾的財物，而讓消防員身陷險境。以新屋大火來說，發生的時間是深夜，鐵皮屋內沒有民眾受困，指揮系統卻還是選擇積極的戰術，強行入內打火，讓消防員冒不必要的風險，必要性令人質疑。
「講注意安全都是要消防員自己注意安全，不是減少讓你遇到危險的機會，而是叫你進去再自己注意安全」楊適瑋
而在事後的分析檢討方面，由於火場處理缺乏公正的第三方鑑定單位，不像空難事件可以由專業的調查人員、和飛機製造商、或主管機關來調查原因。加上火場也不像空難有黑盒子可以還原現場，如果沒有消防員生還，檢警的調查也只能聽信官方和警大學者的一面之詞，以至於消防的檢討報告總是會有避重就輕，沒有直指問題核心的通病。以這次新屋大火的事後檢討為例：指揮官在消防員尚未全體撤出火場之前，就下令移動車子，造成供水中斷，消防員失去水帶作為逃生工具，短短三分鐘，就造成六位消防員在距離門口短短八到十二公尺之內喪命。但在消防局所出具的第一版調查報告內，轉錄錄音檔的逐字稿，就跳過了27分－30分移動水車的部分。要不是新屋大火有一位倖存的消防員，外界還無從得知裡面的水帶沒水。罹難家屬基於倖存者的說法，揭露了斷水的真相，桃園市長鄭文燦也在罹難家屬和「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的要求下，答應重新檢討這次大火的根本原因和改進措施。
「要改變，就是要把背後的原因攤在陽光下，沒在檢討報告寫進去，就代表你覺得它沒問題，下次就還會再發生」楊適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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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法院前排字，直指殉職乃是人禍 |
火災中的臨場指揮，以及火災後的改進檢討，反映的其實是管理體系的整體思維。消防體系的領導幹部與執行主力，就有如職場中的勞資雙方，彼此不但受訓體系分流，分屬警大和警專，兩者的基層經驗也大相逕庭。警大一畢業就擔任分隊長，看事情容易以管理者的角度切入，以報告和數據為主，把人和事當數字來看。這種立場和態度，就有如勞資關係中的資方。而第一線的感受，難以在報表上呈現，就容易從管理者腦中的雷達幕中消失。消防體系內長期缺乏來自基層的不同觀點，沉痾積習，也就其來有自。
有鑑於改革需要群體的聲量和力量，雖然受限於公務員不能組工會的法令限制，無法享有工會的地位，也不能作勞資協商、簽團體協約，但是有心改革的消防員，仍然突破公務體系的順服氛圍，催生了「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
「協會雖然沒有工會之名，但成立以來一直以工會的角色自許。」「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秘書長鄭雅菱
2012年新北市消防員賴文莉值勤時被酒醉駕駛撞擊，造成左小腿截肢的事件，可以說是這股工運潮流浮上檯面的濫觴。第一次在新北市辦的遊行，到場維安的警察還比消防員還多。但是2012年高雄消防員徐國堯發起的「守護消防大遊行」、以及2013年的「消防員搶救心肝大遊行」，就成功的讓消防署長出面回應訴求。為了讓這股力量持續凝聚下去，發起遊行的消防員巡迴各縣市辦理說明會，於2013年12月成立「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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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加工鬥，向總統候選人爭取改善勞動條件 |
和自主工聯、工傷協會的串聯，是協會開始扮演工會角色的開始。2014年八一氣爆之後，協會開始與桃產總合作，之後更借用桃產總的場地做為協會的辦公室，兩者的合作更為緊密。2015年協會開始參加工鬥，與醫師勞動條件改革小組和基層護理師產業工會一起向總統候選人爭取改善勞動條件，也獲當時的總統候選人蔡英文答應將補足人力、降低工時、充實裝備列入政見。
一路走來，協會都是走抗爭和媒體路線為主。一方面不怕挑戰消防體系的勞資關係，另一方面透過媒體放大協會的訴求。挑戰消防體系的勞資關係，面臨到的對待和其他工運前輩幾無二致，但缺了工會的地位和法定權利，讓協會成員的處境更形艱難。例如高雄的徐國堯，在舉辦了「守護消防大遊行」之後，就連續被關切和調職，但是協會不是工會，就不能以打壓工會幹部為由，為徐國堯申請勞資爭議調解。其他的幹部被長官盯、父母被約談等，更是家常便飯。消防員內部也時有異音，覺得抗爭太過激進，偶爾也會讓幹部覺得有點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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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眾感謝消防員的小卡 |
還好社會大眾和媒體的支持，成為協會繼續奮鬥的力量。但是媒體總是一窩蜂，每有殉職事件發生，媒體的關注就蜂擁而至，但是風頭過了熱度就銳減。在新屋大火那幾天，協會的電話應接不暇，節目邀約紛至沓來，但是如何能夠不靠消防弟兄犧牲性命，維持住媒體和民眾的關注，是協會需要長期抗戰的目標。
「小時候父母看到媒體上報導遊行抗議，都會說台灣都是這些人在亂，直到切身接觸過工運之後，才知道不合理的就要去爭取」楊適瑋
兩年多來，協會一直保持一致的訴求，在每次大型災難之後，為消防員發聲，會員數也大幅成長。這樣的堅持，最近逐漸看到主事者正面的回應，例如桃園市政府在新屋大火後做出的改革承諾，看得出來就是以協會的訴求為基礎；熱顯像儀原本全桃園只有四台，現在每分隊都獲得配發兩台，雖然承諾的後續執行狀況仍待觀察，但至少比以前充耳不聞的狀況好很多。
目前協會是以理監事為主體，支援全國各地的消防員，會員也以新竹以北的縣市居多。未來將會以深根地方為目標，著力與各地方政府的消防局對話，希望能將人事、管理、裝備逐步改善，不但能讓消防員工作的更安全、更專業，也讓人民生活得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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